怀念外婆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外婆意外逝世已多年，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常常会想起勤劳、善良、慈祥的她。她的音容笑貌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挥之不去的思念难以言表。外婆那絮絮的叮咛、外婆那关切的目光、外婆那皲裂的双手、外婆那一尘不染的外衣、外婆那轻块的脚步、外婆那飞针走线的身影、外婆那乐善好施的菩萨心肠、外婆那虔诚供奉的泰山老母、外婆那坦然面对艰辛生活的坚强……时常萦绕在脑海中，常令我情不自禁、泪盈满面。　　　　难忘疼我爱我的外婆、难忘外婆那温暖的怀抱、难忘外婆那干净的小院、难忘外婆那冬日暖暖的炕头、难忘外婆那容天下难容之人的胸怀、更难忘外婆和我生活的朝朝暮暮……　　　　（一）无忧无虑的童年　　　　外婆的童年是在外祖父母的呵护下度过的，外祖父会一手打石磨的好手艺，条件较好，吃穿不愁，梳一条长长发辫、学的一手好针线活的外婆，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外婆七岁时曾上过私塾，外祖父非常疼爱她，因怕先生用戒尺打手，便结束了上学生涯。后来认识的几个字还是解放后在妇女识字班学习的，仅仅会认不会写而已。会写的只有自己的名字：“孔凡玉”三个字，那是外婆一生中很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常常向我谈起童年的生活，满脸洋溢着幸福……　　　　（二）悲惨的封建婚姻　　　　解放前夕，由父母包办，十六岁的外婆嫁给“城北郭”一户“冯”姓人家，封建思想严重、家法极严的婆婆每天吩咐的活路令外婆忙个脚不沾地，可外婆的勤劳换来的却是婆婆更严厉的打骂，外婆受尽了婆婆非人的虐待。外婆苦苦撑着、敖着……期盼以自己的勤劳赢得婆婆的关心和尊重，可女儿（我的母亲）的降生，给外婆带来的却是婆婆对她的鄙视，和更加非人的虐待。当时的外公非常同情外婆的遭遇，可母命难违，敢怒不敢言，面对其母亲的淫威，他能做到的只是含泪将妻女送回娘家。就这样苦命的外婆饱受封建礼教的摧残，不堪忍受婆婆非人的虐待，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带着嗷嗷待哺的女儿毅然离开了那个让她伤心的家，毅然独自承担起抚养女儿的重担。　　　　常言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回到娘家的外婆当时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痛苦，迈出这艰难的一步实属无奈的选择……可怜的外婆丝毫没能体会到生活的幸福，倒是饱尝了生活的辛酸、困苦、和无奈……　　　　（三）改嫁苦人家、艰辛持家　　　　外婆带着母亲苦苦挣扎了三四年，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可想而知，解放后经人介绍改嫁后来的外公，自小丧母的外公也是个苦命人，由于穷以至于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仍难成家。外婆的到来给全家人带来了希望，外公一家虽穷却知疼知热，外婆没有嫌弃外公家贫，一心操持着全家人的吃穿，第二年外婆张罗着给小叔也娶了媳妇。随着二女儿的降生原本毫无生机的小院充满了欢乐，但随着两个儿子的出生，原本拮据的生活更加艰辛。外公是个非常本分的老实人，平时少言寡语，只是忙于活计，苦干苦忙还是难以添饱一家老小的肚子。　　　　我母亲在其外婆家长到九岁，带着外祖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含着眼泪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家。多一双筷子、多一张嘴，本来拮据的生活更雪上加霜。由于家庭困难和村里人的歧视，母亲受了不少委屈，遭了不少白眼，但母亲个性坚强，她把摆脱苦难的希望寄托予上学，刻苦学习，自强不息，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用自己的努力和成绩赢得了师生的赞誉。　　　　为让母亲读书外婆没少为难，日子虽苦，可外婆勒紧裤腰带也要让母亲读书，因为她深知没有文化的痛苦。据母亲回忆，很困难的还是六零年生活紧张时，外公因老实常受村霸欺负，一家人苦干苦盼一年的胡萝卜刚刚收回，夜间便被偷了个精光，这可是一家几口越冬的很好食物，一家老小守着空空的地窖大哭一场。坚强的外婆擦干眼泪领上年幼的三个孩子踏上了乞讨之路。那时一河之隔的桓太县境况略好些，外婆便将讨到的好一点的食物留给生病在家的外公，风餐露宿，这样苦撑了一个冬天。此时的外公因饥饿已浮肿的寸步难行，母亲那时因成绩好考上了当时的“高青一中”（高城东关中学），每天*供应学生四两粮食，正值生长期的孩子四两饭怎能添饱肚子，为了读书，为了外婆，母亲坚持着，挖野菜充饥，捡教师食堂扔掉的白菜疙瘩充饥，就这样母亲每天仍舍不得吃掉晚上的二两小饼子，每逢高城大集，外公便住着拐杖早早来到校门外等候，此时母亲将五天舍不得吃的五个小饼和一杯中午舍不得喝的青菜汤端到外公面前，饥饿的外公喝下那碗青菜汤，吃下母亲捂在胸口还温热的一个小饼子，再将剩余的四个带回给家里人吃。这可是母亲每晚饿肚子积攒下的维持生命的食物呀。母亲的“善良、孝敬、体谅、坚强”也慢慢改变了外公的对她的偏见。　　　　一家人相互关心、艰辛度日的经历成为母亲日后教育我们的必修课。外婆及母亲多次讲到那苦不堪言的日子，每次都令我感动，为她们的坚强而感动，从她们的身上我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学到了该如何坚强的面对生活。　　　　（四）苦尽甘来、默默奉献　　　　常言说得好：“有国才有家，国富才能民强”。三年自然灾害，民不聊生，母亲终因生活所迫而辍学，这成为外婆和母亲终生的遗憾，当时母亲对学习的炽热及成绩的突出，连老师们都替她惋惜，以至后来同学中许多成绩远没母亲好的考上大学时，外婆总觉得对不起我母亲。母亲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因家穷没上够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读　　　　书”。外婆又何尝不想供母亲读书呢，那个年代的她，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又如何能与命运抗争，能保全四个儿女的性命已经是奇迹！　　　　随着*经济的好转，外婆一家也苦尽甘来。辍学的母亲在当时的农村也算是个文化人，当上了村民办教师。随着两个舅舅的长大，外婆像个永远不知疲倦的陀螺，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为两个舅舅的娶妻生子可没少操劳。　　　　因母亲工作忙自我记事起就住在外婆家，无数个夜晚外婆那嗡嗡的纺车伴我如眠。那圆圆的纺车转弯了外婆的腰，转白了外婆的黑发，转出了一家人冬夏的衣装。有时，外婆还边纺线边哼着凄凉的小曲：“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岁上呀没了娘呀……”。当时还不谙世事的我听着竟掉下了眼泪，到是外婆安慰我快点睡觉，或许外婆仅能以这种方式来悄悄抒发自己的情怀吧。难忘外婆那夜夜纺纱的身影，难忘外婆那凄凉的小曲……　　　　随着四个孙子、孙女的相继出世，外婆又肩负起了帮儿子养育下一代的重任，我也不得不离开了外婆回家住。爷爷家和外婆家相隔不到五十米，每天上学、放学我仍习惯先到外婆家溜达一趟，有时一天不知跑几趟。苦累一辈子的外婆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每天穿梭于几个儿女的院落之间，不知疲倦、毫无怨言的忙碌着、奉献着，脸上总洋溢着的满足的笑容。　　　　（五）乐善好施、助人为乐　　　　外婆虽然不释文解字，但通情达理，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善良的外婆崇拜一生的神灵是：“泰山老母”。她时常给我讲泰山老母救苦救难的故事，她坚信：“人一生积德行善将来会到天堂”。外婆心目中的“天堂”或许该是：无苦、无难、无欺诈、无黑暗、美好、平等的理想世界吧。她对村里人乃至外村人有求必应，为这家姑娘做嫁衣、为那家小孩裁棉袄，只要她能帮忙的都在所不辞，从不求回报。记得外婆屋中设有一佛龛，外婆一心向佛，初一、十五总吃斋饭，每年她的年夜饭都是豆腐素水饺，每当吃东西时，都要朝泰山方向拜三拜，连喝杯茶水都是这样。那份虔诚、那份执著、是别人所难理解的，以至感染我对泰山老母（后来才知是泰山碧霞元君）也满怀崇敬之情，向往到泰山拜见救苦救难的泰山老母。那可是外婆一生所敬仰的神仙，一生的追求与向往。　　　　外婆有一双灵巧的手，所做的针线活远近闻名，她缝制的棉衣针脚的大小匀称、美观可体、堪称一绝。穿外婆做的棉衣过年常常引得村里人赞不绝口，这也常常成为我们姐妹几人的骄傲。我的嫁衣还是外婆亲手缝制的，是一件枣红丝绸袄，现在身体发福早已穿不上了，但我仍舍不得拆洗，我珍藏着一针针渗透着外婆无私之爱的红棉袄，看到它仿佛看到外婆飞针走线的身影，仿佛又一次沐浴在外婆那无私的关爱中。　　　　（六）容天下难容之人的宽广胸怀　　　　很令人佩服的是外婆那“容天下难容之人的宽广胸怀”。曾有几个村霸在生活紧张时偷过那一地窖救命的萝卜，老实厚道的外公曾多次遭他们欺负，并在文革中无端地给外公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致使精神和肉体倍受折磨的外公险些走上绝路，是坚强的外婆坚信外公的清白，每晚坚持到院子后面的水井边等候挨批斗的外公回家。万幸的是一家人终于躲过了这一劫，历史终于还外公一个清白。听母亲讲起这些事情，我都憎恨那几个恶人，可外婆却将昔日的苦难埋在心底，以一颗宽容之心宽恕他们，他们几家每逢婚丧嫁娶的大事，外婆都诚心诚意的忙前忙后，不记前嫌善待他们的后人，并教育我们“过去的就过去了，仇结仇没有头，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　　　　善良、宽容的外婆，以她容天下难容之人的宽广胸怀感化了曾经的仇人，以至于他们自身及后代都非常敬重我的外婆，朴实的外婆虽然讲不出多少做人的大道理，可她为人处世的点点滴滴至今影响着我、警示着我、教育着我……　　　　（七）可亲可敬的外婆是我永远的庇护神　　　　随着日子的好转，我们姐弟几个也纷纷长大成人，走上工作岗位后，我们都争相孝敬苦了大半辈子的外婆。每当星期天或节假日，我们只要有时间便聚回家，*一件事是看爷爷，然后便是争先恐后地跑往外婆家，各自抢着往外婆嘴中塞着所买的好吃的，外婆总心疼我们花钱，教育我们过日子要节俭，很多时候外婆总说奶粉味喝不服，烧鸡的调料味太浓享用不了……其实她是过管了苦日子舍不得而已，以至于妹妹们苦于找不出外婆喜欢吃的东西，便给外婆放下钱让她自己喜欢吃啥买啥，岂不知很多情况下外婆是变着花样让我们吃，看着我们吃，外婆哪满脸的幸福和满足比自己吃还要高兴。善解人意、知疼知热的外婆，难怪孩子们回家都愿意围在你身旁，都愿意向您倾诉生活的酸甜苦辣，都愿听听您的叮咛和开导。　　　　可亲可敬的外婆是我永远的“庇护神”。我还清晰记得：一次因我调皮激怒了爷爷，情急之下的爷爷摸着菜刀追着喊打，当时的我可是真吓坏了，飞跑到您小屋中的木桌洞下躲藏，是你笑迎着爷爷的菜刀，好话说了一大堆才使爷爷怒气渐消，当时的我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那时可真以为爷爷来真格的，现在想想疼爱我的爷爷是绝对不会对我动手的。那件事却令我终身难忘，我真为我的调皮让爷爷生气而后悔，殊不知，在外婆和爷爷的对话中我领悟到长辈那无私、深沉的关爱。　　　　（八）闲不住的外婆竞走的如此匆匆　　　　几年前外公去世，外婆一人生活，她一手带大的重外孙和她做伴。勤劳一生的外婆总也闲不住，小院总清理的干干净净，就连柴草也码放的整整齐齐，发髻总梳的板板正正，七十多岁的人了走路仍慢不下来，凡事自己能做的谁都不用，要强的不得了，总怕给年轻人添麻烦。　　　　一天傍晚，看到邻居家豆子还没收好，就主动过去帮忙，外婆那小脚踩在豆粒上结果人没反应过来就重重摔到在地上，不幸的是右腿骨折卧床三个多月，幸亏姨母和母亲精心照料，外婆竟奇迹般恢复了健康，坚强的外婆站了起来，慢慢生活又恢复了自理。我为外婆的康复而由衷的高兴，期盼在外婆有生之年能好好的孝敬她，甚至想等经济条件允许了，带外婆去泰山拜见她心目中的“泰山老母”。　　　　自从外婆摔伤后在外工作的我更多了一份牵挂，每次回家都叮嘱外婆要注意安全。可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没到支蚊帐的时节，重外孙的一句“昨晚有蚊子”，外婆竟自己在家支开了蚊帐。就在外婆挂很后一个蚊帐角时，又一次摔伤了，这次摔得很重，头重重地摔在了炉台砖角上，等有人发现送往诊所包扎，流了很多血，医生说是皮外伤，外婆还不住地安慰别人。当时小妹正在家，中午外婆还吃了一角西瓜，一根鸡腿，下午外婆就说头不舒服，请来医生诊治，输液，可谁会想到，致命的内伤当时没发现，夜里病情加重，当母亲喊醒大伙想送医院时，外婆已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噩耗传来，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清楚这残酷的事实真相时，我忍不住放声痛哭，没想到前几天匆匆回家那一面竟成了我和外婆的永别，我痛恨自己星期天怎么就没回家，悲痛欲绝得我想到外婆的节俭，猛然间意识到不能让外婆穿着打补丁的内衣离开，外婆一生可从未舍得买件象样的内衣，总拣孩子们穿旧的缝缝补补接着穿，含着眼泪我敲开了商城一家店铺的门。我为外婆选了一身灰白色的内衣，我要看着疼我爱我的外婆穿着合体的新内衣离去。　　　　劳累了一生的外婆好像是沉睡在梦中，我好想唤醒外婆、我好想再　　　　向她诉说多日的思念、我好想再躺在她的怀里撒娇、我好想再帮她梳理花白的头发、我好想……　　　　人们常说好人一生平安，好人会有好报，可老天爷为什么不睁眼？为什么让善良的外婆遭此不幸？为什么让外婆走得如此匆匆？为什么救苦救难的泰山老母没有保佑一生崇拜你的外婆平安？为什么……　　　　庄里乡亲都心疼的流下眼泪，都默默的来为外婆送行，许多老年人都感叹外婆一生“行善积德，老来不受罪”。虽然我也明白“天又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我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外婆突然离去的残酷现实。骨肉分离，生离死别，“人欲养而亲不在”的那种痛是痛彻心肺、无法言表的。　　　　多少次梦里回到外婆那洁净的小院，多少次梦里回到外婆那温暖的怀抱，多少次梦里外婆笑迎我们回家，多少次面对苍穹遐想时光倒转再见外婆时的激动与幸福……　　　　时至今日我仍时常有回家看外婆的冲动，始终不愿接受外婆离去的残酷现实。　　　　安息吧，我可亲可敬的外婆，我会像你一样坚强地面对生活，您若有在天之灵，我相信您一定会听到今夜我无尽的思念。　　　　安息吧，我永远怀念的外婆！　　　　2004.3 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