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少年

雪地里的少年

一场冬雪过后，连续几日天降晨雾，退休赋闲的我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几乎不怎么出门。昨天妻子要到郊县参加一个活动，让我开车送她。刚出城区，但见路旁的大小树木霜花尽染，满眼都是玉树琼枝，美丽极了。妻子连连惊呼：“你看，这雾淞多漂亮!”我笑着打趣道：“什么雾凇啊，那叫树挂!”

是的，我们老家人，管雾淞叫“树挂”。记得小时候，老家的冬天，常能见到这般美丽的景色。我的老家在冀中腹地，不大的村庄，被一排排杨树、柳树、槐树、榆树包围地严严实实。我家住在村子的东北角，屋后便是一大洼柳树趟子。那些柳树不过碗口粗细，却枝桠繁茂。冬天雪后，树林里的雪没人清扫，多日不化。无风的日子，细密的树枝上常会挂满了雪花，银装素裹，如同长出千万根白色的犄角。鸟儿从枝间掠过，树枝摇晃颤动，雪便扑簌簌地往下落。那是鸟儿们的天堂，也是孩子们的乐园。

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跑到这片柳树趟子里，追逐嬉戏。树下的雪没过了脚踝，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窝，鞋面上、裤脚上，带着一层晶莹的雪沫。走着走着，趁身边的小伙伴不注意，抬起脚照着树干猛地一踹，树上的雪挂稀里哗啦地落下来，弄得别人满头满身都是，自己则跑到一边手舞足蹈、得意忘形。受到捉弄的小伙伴自然不肯善罢干休，一边拍打身上的雪一边去追打发坏的那个家伙。可刚到跟前，坏小子又是一脚，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追赶的小伙伴躲闪不及，又落了一头一身，有些还掉进了脖领子里。于是，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小伙伴们会有各种各样的恶作剧，常常是你追我逐，互掷雪球。走在前面的人，不知不觉头上或背上就挨了一记雪弹，可回过头来，后边的几个小伙伴竟一个个都若无其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坏笑着互指对方。有时候正低头玩雪，冷不丁被人一个雪团塞进了脖子里。待抓起一个雪球投掷过去，坏小子弯腰一闪，雪球砸在树身上碎裂，如同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白莲花。有时，某个坏小子把大伙惹急了，大家齐心合力，围追堵截将其生擒活捉，你扯住胳膊我拽过大腿，抬起来就用他的屁股在雪地上“打夯”，直到他连连告饶：“放了我吧，我屁股都给敦成两瓣啦!”可刚被放开，他假装喘息，就势故意往树上使劲一靠，树挂被他震动下来，每个人无一幸免……

寒冷的冬季里，我们乐此不疲，快乐的童年也在雪花飞溅中一闪而过。随着岁月的流逝，那片树林消失殆尽，早已变成了良田，和我一起成长的玩伴也都各奔东西，渐入老年。可在我的印记中，故乡的树枝上，冬天的雪挂还在上面摇曳，快乐的童年也依然弛骋在那洁白的雪地里。